李叔同的师生缘

1918年的一天，李叔同坐在上海莫里哀路的家中，伏案疾书，据传正在写他的著名《送别》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李叔同熟悉中西音乐，号我国现代音乐实践先驱，会钢琴，所以李叔同奏唱多遍，旋律低沉地传到莫里哀路上。莫里哀路是殖民时期最著名的高雅区域，出入中西上流社会男男女女。李叔同七八年前携日本老婆诚子从日本归国在这里租下这座豪华西洋公寓。

《送别》歌还是折服了莫里哀路，中西阔太太阔先生还是朝李叔同的公寓瞅几眼示敬。我觉着《送别》歌只适合钢琴或大型交响乐器伴奏，只适合用美声，尽管我对西洋舶来的乐器与形式并不了解。总之《送别》歌是中西合流的高雅的音乐。

李叔同停止《送别》歌，寂静地战栗一下，呆呆地看着西洋天花板，似乎受到刺激，冒出一句“南无阿弥陀佛”然后箭一般冲出门，跑到莫里哀路来回奔跑，样子不太正常。

李叔同才情万丈，情感也大起大落，让人捉摸不透。

这个人不善言辞，少言语，特亲密友人不多，弟子却不少。李叔同乃蔡元培先生搞现代教育首批弟子，也是蔡先生得意高级门徒。他的交往大多在先生与弟子之间，并不随意。蔡先生很多弟子进入政治领域，李叔同却没有。

李叔同又回到家中，给诚子写信。诚子与儿子回日本娘家探亲，尚未回来。诚子是他在日本学西洋画的模特。诚子从了他。“诚子：我的目的是出家为僧……”意思是与诚子永别了，他在世上取得的一切物质的成就全托付给诚子，诚子与孩子往后生活不成问题，恳求诚子谅解他的抉择。李叔同写完信，又“阿弥陀佛”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诚子从日本娘家回来，没看见心爱的丈夫，却看见李叔同写给她的信及《送别》歌。

诚子嚎然大哭。别以为你们有什么了不起，李叔同你能放下已取得的艺术大师名誉与文学艺术的成就，也不能放下你美貌惊艳的日本老婆。

李叔同跑到杭州虎跑寺做了和尚。诚子也奔到虎跑寺问个究竟，此李叔同已非彼李叔同，弘一大师也，已受戒。诚子问为什么？李叔同答：“阿弥陀佛”。诚子问你说话呀？李叔同说：“南无阿弥陀佛。”诚子说你念什么狗屁经，求你跟我回家吧？李叔同说：“南无阿弥陀佛。”诚子哇哇乱哭，李叔同不停“阿弥陀佛”。

李叔同高级学生丰子恺听说师傅在虎跑寺当了和尚，一个劲地说不解不解，突然，放下手上大作，跑到虎跑寺，问师傅，您何以一声不吭，放下红尘来这里……李叔同说“阿弥陀佛”。丰子恺说您没有回答我的提问？李叔同老是回答“阿弥陀佛”。丰子恺明白了，怎么问都是阿弥陀佛。丰子恺跑回去研究“阿弥陀佛”佛学去了。

李叔同高级弟子林语堂知道老师做了和尚，也不解，老师会成为一代宗师的，继续影响现代文学艺术。李叔同是个全才，文学音乐绘画戏剧都可以是大师级，话剧舶来，李叔同有奠基功勋。林语堂放下进军诺贝尔文学奖大作，跑到虎跑寺问李叔同这是为什么？李叔同回答“阿弥陀佛”。那时林语堂年轻意气风发，问“这是为什么？文学艺术没有您，太遗憾了。”李叔同不停“阿弥陀佛”。林语堂说完了，结束了。

李叔同高级弟子刘质平，听说此事也不解，也跑到虎跑寺问李叔同。李叔同说：“南无阿弥陀佛”。刘质平说为什么？李叔同都是“阿弥陀佛”。刘质平颇艺术气质，通佛性，与李叔同性格有相似的地方。李叔同阿弥陀佛，他也阿弥陀佛起来。李叔同一直颇喜刘质平。

(王  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