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希

  前阵子，我和老公都很忙，女儿学习和身体又频出状况，便把母亲从老家接了过来。一方面，母亲可以帮我搭把手；另一方面，我也想让劳累了一辈子的母亲来城里享享清福。

  母亲起初不愿意来，说不放心留父亲一个人在家。我笑着说:“都是老头子了，您还怕他有外遇？”母亲突然红了脸说:“你这孩子，净胡扯，我是担心他吃不好。”当时，父亲在旁边答话：“饿不死的，放心好了，你还是快去吧。”

  父亲不会做饭，这些年都是母亲做好吃的，端到父亲手上。听母亲这样说，我也挺犯愁。直到我买好电磁炉，买来菜谱，教会了父亲怎么煮饭、做饭，母亲这才安下心来，跟着我来到城里。

  没多久，女儿学校开通了校车，她很想坐，我便依了她。不用接送孩子，母亲的时间又多了些。她跟我说，她想回家，想家里那些田了。“那田有什么好想的？”我反问，“在这里住着不好吗？”母亲摇头，接着又点头。

  有一次，带母亲去逛超市，她心神不定，差点被车撞倒，我犹豫，该不该放母亲回家呢？

  那天，女儿学校要交照片，我记得抽屉里有，便仔细翻找。忽然从一个盒子里掉出一本泛黄的电话簿，打开扉页，我惊住了，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我爱你。”一笔一划，虽然歪斜但看得出认真，每一笔，都是重重地划在纸上，像刻上去一样。那是母亲的笔迹，发现这个，我很惊讶。

  再翻页，我更惊讶，上面写着:“亲爱的老公，我爱你，我生生世世都爱你。”字迹歪歪扭扭的，像一年级小学生的字。但一想到那相当于是母亲的情书，我感动了。

  记忆里，我从没听过父母说过亲热的话，也从未见过他们表现出恩爱的样子。我总以为，她们的婚姻是旧社会的产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不可能有爱情。

  这些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不会相信的。母亲认识的字不多，握笔的机会更是少。这个电话簿是父亲给她买的，母亲在上面记了很多的电话，父亲的、大舅的……我没想到，她还写下了自己的情书。

  那一刻，我怔住了。原来，我不懂父母爱情。我也终于明白，母亲执意要回家，不是想念那些田地，而是想念父亲了。我想，是该放母亲回家了。

  我把电话簿放回原处，找了个事由对母亲说:“送你回家吧。”母亲赶紧去收拾衣物，乐不可支，发现自己失态，又假装不好意思的样子，停下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顺势握住她的手，拂过我的脸颊，又放在我的唇边，此时，我将充满爱意的唇印深深地印在母亲的掌心上，连同我的歉意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