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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钥匙

发布日期:2010-09-27 浏览次数:14376

——朱嘉麟

我清楚地记得,那时的农村,开门的钥匙就藏在门头的门楣上、门洞里、某个靠门的旯旮里。放学回家的孩子,急急地踮起脚尖伸长胳膊掏出钥匙开门,匆忙地把放在馍笼里的窝窝头,咬在嘴里马上疯也似地跑出门,找伙伴玩耍去了。

有时候,劳作在距离家很远的地里,中午不回家吃饭,便托邻居下午拿个锄头过来,亲切地喊一声:钥匙在门头上,铁铣在门后边。那是何等的亲切啊。

那一年,为了打够盖房子的土坯,父亲和叔叔,整整忙了半年。母亲利落地掰开土坯的模子,然后洒上薄薄的一层锅底灰,铲上满满两铁铣的土填满,父亲便抬起刮板,一下一下,夯实了土……

穷困的人家,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是力气。一声一声沉闷的夯砸中,三间房子的土坯就堆砌在小队的场上,垒出高高的“胡同”,我和同学们放学了,就在“胡同”里快乐地成长。

等我家盖好了房子,父亲就又帮叔叔家打土坯。两个壮年的男人,靠着宽阔的臂膀和几大碗的稀粥,硬是竖起了两座房子,娶了妻生了儿。

今天这样的土坯房屋,在村里几乎已经荡然无存了。叔叔家的土坯房紧临我的新房。夏日的夜里,我们聚集在他家,看电视、聊天、打手机,身心透凉。这自然的凉和空调营造的凉比起来,好比西施与东施。但尽管人都知道这道理——土坯房冬暖夏凉,却没有人愿意住在这样的住宅中了。要不是叔叔家在市区买了新居室,他家也早拆掉了。

村头的夜里,传来阵阵机床的尖叫声和气锤的打砸声,不知不觉传入睡梦中。工业的文明给村庄增添了无数票子,扭开了工业文明的锁,却把那昔日的钥匙丢了。

探亲回家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谈论的多是今年收入多少,明年准备到哪儿发财的话题。

如今,一道一道的防盗门,装在了崭新的门楼下。吃饭的时候,家家就在客厅里,看着新闻联播,谈论着丰收的话题。现在乡村人家的钥匙,也都和城里人一样,紧紧地拴在裤腰上。